伦敦不下雨

      哨兵向导注意

　　第五章

　　“惠子，多谢宁叔叔关照。”浅粉色和服的女子微微躬身，脸上的笑容大方得体，微微吊起的眼角媚而不妖，视线扫到花架下黑衣的青年时，脸上笑容更深。

　　“无妨，惠子姑娘大可在此常住，我的那一双儿女虽然顽劣，但天性善良，我相信他们会与你成为好友。”宁昊天驻足望向某个方向，不远处的花圃中，他的女儿宁佩珊坐在石凳上读着话本，宁佩珊虽然骄纵，安静下来时却带着别样的可人，此时正值三月，她的头顶是大片盛开的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宁昊天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柔软。

　　小雅惠子忍不住在心底嗤笑，慈父啊···

　　她是真的想把宁昊天当成简单的父亲，但是，能让沈之沛出动杀手黑鹰来保护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并且···

　　小雅惠子烟波流转，带笑的眼底是一片寒凉。

保护宁家的不是军人而是杀手，沈之沛在想什么，她或许已明白了不少，但是宁昊天是否知道周霆琛的身份，若是知道，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沈之沛合作的，亦或是，他有人所不知的筹码。

小雅惠子垂下眼睫。

　　沈之沛的目标，很可能与他是相同的，既然如此，她是该顺水推舟呢，还是···

　　周霆琛知晓佟毓婉会来，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是以这种身份。

　　庭院门口，灰色长衫的宁昊天背对着自己，在他的身侧，温婉秀丽的日本女子双手置于身前，脊背笔直，亭亭而立，感受到他的视线，小雅惠子微微偏头，带着笑意的眼看着他，红唇勾起，向他微微颔首，周霆琛点点头，往她的方向走去，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风。

　　小雅惠子鼻尖动了动，看着周霆琛背影的眼神带了几丝兴奋，白色的小蛇从她肩上探出脑袋，黑色的小眼睛紧紧盯着走远的身影。

　　宁昊天转过头，一眼就看到盯着周霆琛背影，神色莫测的小雅惠子，他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惠子姑娘，你认识周先生？”

　　小雅惠子向来聪慧，知道宁昊天在疑虑什么，眼神一转便知道该如何去做。

　　“周先生？”贝齿轻咬，她微微蹙眉，圆睁的星目带着几丝疑惑。

　　“是啊，周先生是我宁府的客人，惠子姑娘见过？”宁昊天紧盯着面前的女子，在他看来，小雅惠子年纪尚轻，论见识资历皆不如自己，若是隐瞒什么的话必定会露出破绽。

　　“惠子···觉得周先生的眉眼很像惠子儿时的玩伴。”

　　“哦？”宁昊天抬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做过多表率。

　　“而且惠子觉得周先生身上的熏香很好闻。”似是思索了一会儿，小雅惠子又说道，“浅淡的香味，是惠子从未闻过的。”

“是吗。”宁昊天点头。

他并未闻到周霆琛身上的气味，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嗅觉在调香师中算不得灵敏，而小雅惠子，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日本顶级调香师，嗅觉天赋必定远在自己之上，一时间他竟看不透面前的低眸敛目的女子。

　　眼看着宁昊天眼中的怀疑被自己半真半假的话打消了一半，小雅惠子抿唇而笑，藏在袖子里的手握了握那个小小的玻璃瓶。

　　“改天惠子要向周先生请教请教，这身上的熏香又是何人调制而出。”

　　只是她知晓，周霆琛从不用香。

　　他知道她会来找他的。

　　“周先生，我是小雅惠子，初到此地，还请多多关照。”不知道她是如何这么快摆脱宁昊天的，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就已经整理好衣服跪坐到了周霆琛对面，双手置于膝上，向他鞠了个躬，鬓边的碎发落下几许，更衬出大和女子的温婉大气。

　　这座茶楼的二楼完全按照日式风格布置，地上铺着榻榻米，矮桌上铺着青色的碎花布料，白瓷的长颈花瓶里插着几株当季的花朵，整座茶楼临着河，在二楼能清楚地看到停泊着货船的码头，临窗之处摆放着一张琴台，深色的古琴置于其上，熏香缓缓冒出白色的烟雾。

　　“现在我是该叫你佟毓婉还是小雅惠子。”周霆琛也学着她的样子跪坐好，语气六分认真四分调侃。

　　“任务期间，只有惠子。”小雅惠子往茶具里添了水，不多不少八分满。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下来，过了很久，周霆琛缓缓开口。

　　“我以为，你不会承认这个身份。”

　　小雅惠子笑，不得不说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只要她想藏，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是利用而已。”

　　“是吗。”周霆琛不语，拿起桌上温热的清酒为自己满上。

　　“怪不得安逸尘能放心让你参加这次任务，有了你父亲的庇护，别人也不敢伤你。”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吗。”她的回答模棱两可，看着周霆琛拿起清酒壶，小雅惠子伸手，在周霆琛疑惑的目光下示意他将酒壶给他。

　　“品鉴清酒可不是用你那种牛饮的方法。”她调侃道，跪直身子为自己和周霆琛倒上温酒。

　　“喝清酒，要察其色，闻其香，品其味。”她执起小小的酒杯，纯净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流动，她将杯子置于鼻端轻嗅，眼眸微敛，“这酒虽没有日本本土的正宗，但也算是佳品了。”她说着饮啜一口，酒液在口腔流动，混合着鼻尖嗅到的清香，她露出沉醉的神色。

　　“不过一杯酒而已。”周霆琛虽然这么说着，倒也像模像样的学着轻啜一口，似乎是比之前尝到的好了很多。

　　“说着只是一杯酒，但是霆琛君，你明明也是很享受的吧。”对周霆琛的“口嫌体正直”有着深刻了解，小雅惠子忍不住出言调笑。

　　“是又如何。”也不反驳，他放下杯子。

　　“并不如何。”小雅惠子笑，闭着眼睛凑过来，在离他不远处嗅了嗅，除了酒香外，那股浅淡的花草香还在，并且比之前嗅到的更深，她笑，带着几丝神秘诡谲。

　　“怎么了？”周霆琛皱眉。

“霆琛君，”小雅惠子缓缓向后坐直了身子，再睁开眼睛时，她盯着他，目光灼灼，眼底的狂热让周霆琛知道面前这个伪装的温婉的女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佟毓婉。他想，如果不是这一身拘谨的和服，如果不是背负着的“日本顶级调香师小雅惠子”的身份，面前的女人一定已经两手撑着桌子凑过来了，“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身体，很不妙。”

尽管嘴里说的是“不妙”，尾音却是死死压抑住兴奋的颤抖。

　　“哦？哪里不妙了？”目光一闪，周霆琛用酒盏半掩着自己的脸，眼睛直视对面的小雅惠子，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然而小雅惠子只是笑，低着头将清酒壶注满，放到手边的热水中温烫，而周霆琛的视线里，一只白蛇不知何时依附上她的衣衫，从她的背后爬上去，攀着她的肩膀爬到她的肩头，细长的身体蜷缩着盘成一团，上半身直起来，嘶嘶地冲周霆琛吐着信子。

　　拿着酒杯的手不可查的一颤，周霆琛瞳孔一缩，盯着那只白蛇却是毫不露怯，另一只手握了握，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伸手解决了那条蛇，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与小雅惠子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关。

　　“霆琛君看到了吧。”看到他的反应，小雅惠子掩唇而笑。

　　“看到了又怎样。”虽然不知道她是何时养了这玩意，不过，只是一条蛇而已，他周霆琛从来都不会惧怕这种东西。

　　他这么想着，那条白蛇却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现在还是无所谓吗？”小雅惠子慢慢站起身子，步伐优雅，穿着白袜的足底接触铺陈在地上的榻榻米，如猫一般悄无声息。

她缓步走到他的背后跪坐下来，身体向前，柔软的身体牢牢贴住周霆琛的后背，她拥住他，就像情人那般深情。

　　那条蛇又出现了，沿着小雅惠子的手臂游走到了周霆琛的胸前，慢慢攀上他的肩头，他能听到蛇发出的嘶嘶声，隐约感受到蛇信子接触自己皮肤的微凉感，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霆琛君一定很好奇吧···”小雅惠子贴着他的耳畔低低地笑，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她就是那条蛇的化身。

　　“那条蛇···”她慢慢的说，温热的气息抚摸着他的耳畔。

　　“是我的精神体···只有哨兵或者向导才能看到的···精神体···”

　　周霆琛眨眨眼，似乎还没从这庞大的信息量中缓过来。

　　“是的，只有哨兵和向导···”

“那么现在···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霆、琛、君。”温声软语，却是宛如诅咒。

　　TBC